我看她俩这样子、喜欢待在魔神座前，可不像是为了修炼……若是为了修炼，现在魔神没有归位，邪骨还被封在澹台烬体内，她们也没必要在这睡着。
萧凛想，从前妺女和他说的，魔神对她很好的话……如今看来，倒也并不全是假的。
虽然有惊灭佐证，旱魃姐妹从小就是枪林剑雨杀过来的，对内对外征战无数。但想来，魔神平常对她们，也确实有可圈点之处……
否则，这样倦鸟归巢的情态，又怎会出现在上古旱魃的脸上？而魔神，也不会随便容许普通下属绕在膝间……
“……我还是先送冰裳回房间休息，”萧凛说，“姒婴就有劳惊灭兄照看一二了。”
“啊？”惊灭道，“好的、好的……姒婴有我照顾，你放心！”
澹台烬：……
澹台烬有口不能言……因为旱魃姐妹睡着之前嫌他吵，给他下了禁言咒。
萧凛也不想和澹台烬说话。
他们虽然曾是朋友，但少年时那一点情谊，早在澹台烬领兵攻破伽关，又闯入盛都杀了萧昳时，就散的一干二净了。
是，萧凛知道，每一次都是萧昳先招惹的澹台烬……澹台烬只是顺势反击，但，萧昳毕竟是他父亲。
忠孝二字在前，萧昳对他，大部分时候，也还是很好的。
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
魔宫偏殿
萧凛将妺女放到床上。
然后便欲出去，不想搅扰了她休息……
双眸紧闭的妺女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。
萧凛见状微愣，还是顺势坐在床边，摩挲着妺女如玉脸颊，柔声轻问，“我吵醒你了？”
“本来也没真的睡着……”妺女摇摇头说，“阿凛，陪我一会儿好么？”
“……只要你想，我总是愿意陪在你身边的。”萧凛说，“如果有一天，我不再能陪你，定是命数，注定我们此生缘尽。”
“萧凛！”妺女猛然起身，不敢置信的看向爱人。平时朦胧柔美如井中映月的眼眸，不需要刻意的积蓄水汽，也总显得雾蒙蒙的，此刻却清澈见底、明亮如水洗后的黑曜石。只是眼眶已经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地方，红了一片……
萧凛见状，朗星般的眼眸也多出几许水汽，但却继续说道：“有些话，我早就应该和你说的，只是从前一直没机会提起……”
“当年漠河水底，浮生一梦，不是传说中的上古法术、般若浮生吧？”
般若浮生是施术者过往记忆的投影，内容无法更改，必定真实……但，萧凛当年所见，却分明与真正历史并不相同。
不提万年前的神魔决战旱魃妺女曾经参与，只说，万年之前，在惊灭的记忆里，她的元神残破，根本没有复原……而元神残破的人是什么样子呢？
便如数年前的黎苏苏一样，心智懵懂如幼儿，对外只有本能反应，与人交流都费劲！
“当年漠河水底，冥夜确实留下般若浮生，只是我那时恢复元神不久，正设法探寻神魔同修之道，遇见冥夜的布置，便顺水推舟，用神意篡改了他的梦……”
妺女脸色泛白，“阿凛，那年荒渊封印未开，我转世身只有元神意念，修为法力的恢复却非旦夕之功……澹台烬伐盛，我想要帮你，奈何有心无力。”
“那夜宫中剧变，我看见了魔神信使血鸦的影子……想要联系君上，君上却未给回应……”
“澹台烬带了很多妖魔，我只能先去找母后，而等我带母后赶到冷宫的时候，父皇已经遇害了……我很害怕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冰裳，别哭……”
萧凛揽过妺女，同她解释，“你误会了，我从不曾为父皇之事怪罪于你……只是，冰裳，上古旱魃寿与天齐，人族的生命与之相比，短暂犹如昙花一现……”
“你不知道，曾经我有害怕，那个梦境里的事情，是你我真实有过的经历……我无法想象自己独留你一人苦守万年孤寂……”
妺女：“阿凛……”
她素手抚上他脸颊，像是急迫的想确认，他还在这……
“冰裳，”萧凛握住妺女的手，忍着心痛，认真叮嘱，“如果我死了，我希望你不要去寻我转世。”
“也不必为我守节，若能寻到个可靠的男子，能得你的芳心，又够照顾你的余生，再结良缘，也未尝不可。”
“我们夫妻，若能在历经生死后还有重聚之日，是上天垂怜，可弱水太痛，等待太苦，寻觅太煎熬……我舍不得你。我当真是舍不得……”
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话到此时，萧凛轮廓分明的脸庞上，两行泪迹潸然。宛如决堤的河流……
“不。”
妺女反而破涕为笑道，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，我宁愿与你同死……”
“澹台烬此次虽然未能成功献祭给君上，但邪骨不灭，等他寿终之日，君上总会回来。”
“到那时候，我便无须担心小姒什么了。”
“至于昀儿，我会把神髓给他，到时候他是否能够借此修得真神，便看造化。成神后想做什么，也全由得他……”
“冰裳……”
“你说过的，我们生死与共，同甘共苦……不能食言。”
萧凛：“……我，会尽力陪你久一点。”
修仙之人寿数远在凡人之上，但涅盘境者，大多也只八百元寿。兆悠和他年纪相差仿佛，而今却早已经是童颜白发……
萧凛不敢让自己随时光老去，不是贪恋青春，只是他不知道，如果他老了、死了，留下娇妻幼子，该怎么办呢？
即便萧昀的岁数放在正常凡人里，被人喊作祖宗也使得了。可他从小就被长辈们护的太好，修为不俗，阅历却不够……修仙界里，宛然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。
至于妺女，则更不须提。
姒婴游走天下，寻觅魔神踪迹，不来宫中看她，萧昀仗剑四方，行侠仗义。她除了他，便什么都没有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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